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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前面人说，来了位十分精神的姑娘，让我来招待，姑娘今天要喝什么酒呢。”流觞馆的陪酒女子总是这样热情，以前烟如织不懂，现在却敬佩起这种热情来。
“随便什么样的酒都好，只是我有两个孩子在，恐怕不适合喝太多酒。“烟如织微微笑道，”今日另有要事相求，这支花钿，想请季夫人帮忙看看。”烟如织将那支王赦留给她的花钿递了过去，酒女看了半晌，也猜不出其中的奥秘，“小姐稍候，我去问问。”
等待的间隙，烟如织凭栏而坐，任风拂过脸颊，她忽然想起当初第一次和王赦到此的情景。那个时候年少无知，总是被自己想象出来的东西吓到，她在这里重重的打了他两个耳光，一切恍如昨日。
她想着想着便笑出声来，可是笑了两声，又怔怔地流下泪来了。
“季夫人请小姐去曲水阁一叙。”刚刚好，又是黄昏，云霞满天，湖上的雾慢慢散开，一叶无人的扁舟便从夕阳的影中缓缓漂来，一切便如那日一般模样，只是再也没有一个王赦会为她力斗巨蟒。
烟如织一手拉住一个孩子便飞身上了小船，懂功夫的人，都不禁要赞一句，好厉害的轻功。
“凤儿可觉得冷”烟如织将幼女抱的更紧些，王柘也一点不小气，只在旁边乖乖瞧着，他以前可没有这样大方。“凤儿不冷，谢谢如织阿姨。”小女孩好像知道自己家中遭了变故，变得少言懂事，之前的古灵精怪劲儿再也看不见了。
小舟行至曲水桥尽头，水阁中传出萧凤娘的歌声，“长相思，在长安。络纬秋啼金井阑，微霜凄凄簟色寒。孤灯不明思欲绝，卷帷望月空长叹。”想来萧凤娘看见吴笙的遗物，昔日如泣如诉的情愁又涌上心头了。
烟如织尚未想好应该对她说多少吴笙被杀的真相，怀中的幼女却仿佛明白这歌中的离殇，竟接着唱了下去，“美人如花隔云端。上有青冥之长天，下有渌水之波澜。天长路远魂飞苦，梦魂不到关山难。长相思，摧心肝。”
“凤姐姐唱得真好！”王柘拍起小手来。“这么小的孩子，怎会唱出这样凄婉的曲调。”萧凤娘停下手中的七弦琴，有些惊讶地问道。
烟如织觉得这似乎是一个机会，立刻答道，“这个女孩儿家中遭逢巨变，自己也身中剧毒，还望夫人相救，这般聪慧贴心的姑娘，若死了，也太可惜了，不是吗”
萧凤娘冷笑一声，“我从不白做好人，烟帮主应该知道才是。”果然，萧凤娘是没有改变的。
“流觞阁不是有对赌的规矩吗想必阁下已经看到闲花使者留下的花钿了，那你不想知道他是如何死的吗”烟如织得赌一把。
萧凤娘忽从曲水阁中飞出来，一招攻向了烟如织，身法奇快。烟如织不敢拔剑，怕伤到身边的孩子，却仍以手为剑，奋力去挡，这些年她的武功纯熟了很多，和萧凤娘已经不相上下。
“妹妹进步很大啊。”十招之后，萧凤娘退回了水阁。“夫人承让了。”烟如织挡在两个孩子身前，俨然一个母亲的模样。
“你说，他是怎么死的。”萧凤娘提及吴笙，还是那样不能自己的悲伤。“既然是对赌，我自然还不能说，需要姐姐，先帮我救这个姑娘。”烟如织毫不让步。
萧凤娘的眼神落到了姑娘身上，“你叫什么名字”萧凤娘问小女孩。“我叫唐凤婉，爹娘都叫我凤儿。”“凤儿，”萧凤娘倒退一步，面色凄凉，“这不是一个吉利的名字，今日，清风明月，和烟小景，以后，你就叫清景。”凤儿回头望了一眼烟如织，见她冲自己点点头，便答道，“是。”
“清景，你过来。”萧凤娘招手道。烟如织放开幼女，示意她往前去。萧凤娘为幼女把脉，“对这么小的孩子，竟然下这样的毒手，真是可恶。”“可还有救”“倒不是没有。”萧凤娘忽然诡异地笑了笑，“但我要，这孩子留在我身边。”
“不行！”烟如织果断拒绝，“我答应她母亲，会抚养她成人，恕难从命。”“那你就，带她走吧，且看她能不能长大成人。”
烟如织沉默不言，秀眉微蹙。“妈妈，不要让凤姐姐走。”王柘拉着烟如织衣袖，摇摇头。“凤儿，你怎么想”唐凤婉望望左右，忽然跪下来，“凤儿，想活下去。”
“你留在这里，才有可能活下去，你明白吗”萧凤娘拍拍她的头。“是这样吗，如织阿姨。”烟如织无可奈何地点点头。“那凤儿，愿意留下。”
烟如织感觉胸口被什么重重一击，她总觉得自己可以去救人，可是命运啊，是每个人要自己承受的，远不是她可以左右的。
“也罢也罢，”烟如织脱下身上的蜀锦披风，“凤儿，这是你娘的遗物，你要好好收着，好好听话。”凤儿点点头，她认得母亲的东西，此刻看着披风，流下泪来。“萧姐姐，请您答应，每年都让凤儿回戈马帮来一次，每月，都让她写一封信回来。”“我只能答应你，每年让她写一封信回去，待她十八岁，去栈川见你一面。”萧凤娘从来不讨价还价，“你现在应该告诉我，他是怎么死的了。”
烟如织颤着手，从怀中取出那支梅花镖，“吴笙被这支梅花镖刺穿喉咙，如织见到的时候，他已经死了。”萧凤娘一把夺过梅花镖，神色凄凉，“是谁杀了他！”
“我...”烟如织深吸一口气，“不知道。”
“好，我姑且相信你，”萧凤娘拉住少女飞身回了曲水阁，“你如果敢骗我，我一定让你知道厉害。烟帮主请回吧。”王柘尚不明世事，便已懂得了离别。
烟如织抱着儿子，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但见湖水悠悠，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