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西夏国相（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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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心传左肩向后一仰，右手直向短剑剑刃抓去，心知她必定会抖动剑身，变转进攻方位.果然，小碧见他不顾手指被斫断的风险，竟伸手向剑刃抓去，好奇心起，不知他将以何种招数应对，立刻晃动手腕，剑尖立即如丝如线一般蜿蜒穿行.

旁人见剑刃泛着银光，自知剑刃锋利无比，看到剑尖从叶心传手指间穿过，不由得屏住呼吸，都为叶心传捏了一把汗.

叶心传将右手缩回一尺，左手却不知何时已探了上来，更不知何时中指、食指扣住了剑刃.小碧只觉剑身仿佛嵌入石块之中，登时动弹不得.叶心传右手拇指搭在中指上，作弹指之状.

四姐妹平常玩闹，时时用自己擅长的武功对付其他人.小玉便常常用玄天指法逗弄小碧，因此小碧一见叶心传手指做出弹指之态，立刻便如惊弓之鸟，未及细想叶心传究竟会不会使玄天指法，下意识地松开剑柄，向后一跳，躲了开去.

叶心传左手拈住短剑，恭敬地递还给小碧.

小碧佯嗔道:“公子耍赖!”

小玉正色道:“叶公子可不是耍赖.若他再多用几分力气，只怕你的手腕已经断了.”

小碧道:“怎么会……”顺着小玉手指望去，却见地上一只苍蝇挣扎不已，仔细一看，却原来它一只翅膀不知被何人拔了去，尽力扑扇另一只翅膀，却怎么也飞不起来了.

小玉道:“公子内功极佳，这一门玄天指法正适合你修炼.小女子们功力不济，只能当作茶余饭后的随意打闹了.”

小碧笑道:“这么看来，叶公子岂不是要拜玉姐姐为师了?”

小玉道:“嘻嘻!我这点微末的道行，哪里做得了叶公子的师父?”转身对第四个侍女小朱道:“朱姐姐，咱们四个数你内功最好，你何不露两招，叫叶公子指点指点?”

小朱上前一步，细声道:“若要比拼内力，便要双掌相抵，恐怕不好罢?”

小玉道:“哎呀，这不容易?”转身从怀里取出一块丝帕，向外一扬，便见其上绣着两朵牡丹，正自娇艳.

小玉说道:“你们隔着手帕对掌，不就碰不到了.”对叶心传说道:“公子内功使出来，好像刺猬一般扎人.朱姐姐是纤弱女子，虽学过几年武艺，公子可要手下留情一些.”说着将锦帕向空中一抛，接着仿佛荷花盛放般平展开来，小朱、叶心传各自推掌相抵，恰好将锦帕隔在中间.

叶心传出于礼让，先等待小朱释放内劲，渐渐便感觉到一股淡淡寒意从对方掌心传至自己掌心，不禁好奇:“长灵派至高内功心法天罡真气原是阳刚一派的武学，因此内力溢出时往往呈现为一道暖流，如何这位姑娘使出来竟带着几分寒意?”他慢慢感觉对方内力缓缓溢来，好像严冬时节水面由远至近渐渐冰封，只是对方功力尚浅，那股子寒意并非十分强烈，且时进时退，入侵两步之后又要倒退一步.

诸多旁观之人见他二人比试内劲，都屏住了呼吸，只有少数几个能从双方脸上神色略微觉察到双方内力进退强弱之势，多数人都看得一脸茫然.但众人心知叶心传内功远胜过皇妃的侍女，只等着他如何慢慢运劲，将对方击败.

叶心传觉察到那股寒意已慢慢侵至自己手腕，便稍稍运起内劲，登时便有一股暖流自胸膛涌至手肘，继而冲到手腕处.冷、热两股内息相互撞击，接着天罡真气的内息渐渐击退对方入侵的内息，自手腕移至手指，接着离开自己体内，忽而又觉察到一丝不妙:“怎么我体内真气压过了对方，但右手手腕以下仍能感觉到那股寒意?而且那股寒意不但并未减退，反而继续袭上我的手肘?”继而感觉到右臂隐隐酸麻，却并不强烈，心道:“糟了!原来她用的不是天罡真气，是一门吸取别人内力的邪门功法.奇怪，我从未听说过长灵派还有这门武功.我若此刻强运内劲，势必能将对方立刻震开，便可取胜.但她运用内功，十分小心翼翼，显然并无恶意，我又何苦伤她?”此时他修炼天罡真气已有一年，加上先前有游龙心法的底子，他的内功根基已十分稳固，若将他此刻的内力修为比作汪洋大海，小朱的修为只可比作涓涓小流，像此刻这般“一瓢一瓢”地吸取他的内力，吸上一天对自己也不会有多少损失.

他心知皇妃侍女所修炼的武功多是花俏招式，若真遇到江湖中等武功的人物，只怕也抵挡不过.想来皇妃在宫中闲来无事，又十分宠爱这四个丫头，便随意教授她们一些武功，权作消遣时光罢了.想到这一节，他便更不忍为取得一时胜场，以内劲震伤了对方.

此时却看小朱，只见她神色专注，目光紧紧注视着双方掌心相抵之处，忽而抬头看见叶心传正望着自己，脸色微微泛红，转向别处.叶心传也意识到自己方才注视小朱的眼神太过冒失，心中过意不去，也跟着望向别处.如此一个分神，手掌劲力稍稍加重，只听得“啊”的一生娇呼，小朱向后一仰，躺倒在小翠怀里.

手帕缓缓飘落.

叶心传立时醒悟，探身接住手帕，对小朱说道:“小朱姑娘，你没事罢.”

小玉道:“你看你伤了我朱姐姐，怎么赔?”

小朱站起身，低声道:“多谢公子手下留情，小朱武功远远比不上公子，若非公子留情，小朱只怕早已深受内伤了.”

叶心传道:“小朱姑娘，还请饶恕心传方才失神误伤了姑娘.方才我觉察到姑娘内息稍显寒凉，似乎不是长灵派武功.”

小翠笑道:“公子不要问啦.她可神气了，我们四个丫头，就她一个人得过道姑奶奶的亲传.她使的武功恐怕皇妃娘娘也不会呢.”

小朱脸一红，微嗔道:“公子别听他们胡说.因我自幼患有热疾，久治不愈，道姑奶奶便传了我这门功法，让我借此调理内息.”

叶心传道:“怪不得.”忽而想道一事，便道:“似乎与天山派内功秋水赋有几分相似.”

小朱抬头一怔，缓缓说道:“公子果然博学.道姑奶奶说，这门武功正是天山派的秋水赋.”

叶心传奇道:“想不到长灵派中竟有人兼通天山派武功.”

小朱道:“这门武功……道姑奶奶自己却是不会的……”

颖儿问道:“道姑奶奶自己不会，如何教你?”

小朱道:“道姑奶奶说，她与天山派有深仇大恨，因此拼了性命夺来了天山派的至高心法，但却发现秋水赋与她本门内功大相抵触，因此她自己修炼不得，她她曾悄悄观察天山派弟子修炼这门武功，结合内功秘籍，对修炼之法熟稔于心，因此她自己虽然未曾练过，但却能教我练习.道姑奶奶说，天山派是西域第一门派，实力强大，不易对付.她夺取这门功法，也不过是因无法替心中挚爱报仇雪恨，聊以罢了.恰好碰上我患有热疾，而秋水赋功法第一层恰好可以助我治病，便跟我说这也算是意外的收获，于是教了我一些粗浅的修炼方法.”

叶心传道:“原来如此.”

小玉笑道:“颖儿姑娘，瞧你的心传哥哥，看着我家朱姐姐都看呆了.”

颖儿跟着笑道:“他一向是呆呆傻傻的.”

小玉道:“叶公子，听见没有?可不是我离间你们的!恰好皇妃娘娘有意引颖儿姑娘入宫，不如我们用朱姐姐换你的颖儿姑娘，好不好?”

小朱道:“玉妹妹，你再胡说，当心我撕烂你的嘴!”

宇文宏大笑道:“早在兴庆府便听闻皇妃娘娘身边的怡阳四绿姝各个娇小可爱，堪比人间国色，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颖儿奇道:“怡阳四绿姝?”

宇文宏道:“赵姑娘自然不知.怡阳宫是皇妃娘娘居住的宫殿，四绿则是因这四位姐姐名字中都与绿相关，故而称为四绿姝.”

颖儿道:“翠姐姐、碧姐姐名字中都带有绿色，这个不难理会.天下美玉之中许多呈青绿色，玉妹妹的名字也可说与绿色相关……”

小玉道:“怎么他们都是姐姐，就我成了妹妹?”

颖儿笑道:“你娇小可人，我若是个男子，必定娶你做妻子，口口声声叫你玉妹妹、玉妹妹……难不成叫你玉姐姐么?”

宇文宏道:“赵姑娘可是要问朱姐姐名字中分明没有一分绿意，何以称作绿姝?”

颖儿道:“正是.”

宇文宏道:“其中曲折倒十分有趣，我来解与你听.赵姑娘可曾听说过柳永柳耆卿其人”

颖儿道:“凡有井水处，皆能歌柳词，自然识得……啊!莫非是柳永所作的《倾杯乐》!”

小玉咋舌道:“诶呦!”

宇文宏道:“颖儿姑娘果然聪慧过人.”

叶心传怔道:“颖儿，这是什么意思?”

颖儿笑道:“柳永作词中有一句云:但泪眼沉迷，看朱成碧，惹闲愁堆积.中有一句:看朱成碧，既然将朱看成了碧，自然也算是碧绿盈盈啦?”

小朱道:“柳耆卿所作之词情意婉转，但多有沉迷病态，令人有缠绵悱恻之感.这一句其实取意于武皇则天的相思绝句:看朱成碧思纷纷，憔悴支离为忆君.直说相思，方得真情女子之神韵.”

颖儿道:“朱姐姐解得好.”转身又对小翠说道:“翠姐姐，她们三个各自显了本领，你最擅长什么武功呢?”

小翠道:“我愚笨得紧，只从皇妃娘娘那里学了些粗浅武功，难登大雅之堂，还是不要献丑了罢.”

小玉道:“别听翠姐姐说，皇妃娘娘教了她许多厉害招数，她却怕我们嫉妒她，常常不耍给我们看.”

小翠道:“就你会贫嘴!”

小玉吐舌笑道:“下一次你们提前给我一些好处，封了我的嘴罢.”

小翠道:“小女自幼跟随皇妃娘娘，侍奉左右.老爷教了我一些家传武学，而皇妃娘娘拜道姑奶奶为师在后，我资质平庸，自知贪多必失，便只跟着皇妃娘娘学了几招长灵派武功.”

宇文宏道:“夏州柳氏家传的九节剑法甚是有名，宇文宏也仰慕久矣，若得姑娘展示一二，实在平生有幸.”

小翠屈身行礼，说道:“多谢宇文公子夸赞.”转身对叶心传道:“还是请叶公子赐教几招罢.”

叶心传点点头.

宇文宏道:“此处地方狭小，施展不开，不如二位请到院子中比划罢?”从堂上众人中借来两柄长剑，待几人行到院子中，将手中长剑递给叶心传与小翠.

小翠道:“叶公子武功远胜于我，小翠不揣冒昧，在叶公子面前献丑，还请见谅.咱们比划几招，点到为止便了.”

叶心传道:“这个自然.”

小翠将长剑在空中一甩，又行了一礼，说道:“看招啦.”说完挺剑向叶心传颈上刺去，叶心传见她脚步怪异，似是踏着什么阵法，心知她必会中途变招，便顺着她心意，将长剑竖起格挡.

果然，小翠剑尖未到，身形一转，下身一扭，一招猴子望月，长剑忽然斜向上劈到叶心传右臂.叶心传向外跃开，小翠的剑尖竟如影随形跟着刺向他的肚脐.叶心传顺势长剑自下而上挥了一下，却见小翠的剑尖已调转方向，从叶心传左下方径直刺向他手腕.

叶心传心中暗暗佩服:“小翠姑娘出剑力道虽弱，但她身形如此灵活，一记进攻中竟蕴涵了如此多变招，若当真是武学行家里手，临阵对敌时使出这门剑法，实在非同小可.”

小翠接连二十余招进攻，叶心传只是前后左右地跳跃躲闪，或挥剑格挡.每一招都进攻到要害之处被叶心传化解掉，但小翠变招又极快，再加上出剑方位巧妙之极，众人只觉得战局惊险万分，直替叶心传捏一把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