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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上的花突然枯了，比落叶消失的还快。
但好像并没有引起他们的注意，大家渐渐换上厚衣服，每日围坐在一起看秋风起，看桂花落。
连城也来过几次，每次必蹭完饭，吃完便以一种众人连他衣角都难以瞥见的速度开溜，那速度之快，令人诧异。
除了他和花遇，玉如宁有一日也登门来了。
她带我去了一处城边的庙宇，越过那庙宇再行几里，便见一座坟堡。
远远便见坟堡前有一人正在烧纸钱，背影看着孤零零的，在刚起的冬风里尽显萧瑟。
走近些看，原来是魏玉祭。
“沈画秋就在那儿。”玉如宁指了指前面，目光却一直没离开魏玉祭的背影。
等魏玉祭离开了，我与她才上前去。
她绕到坟后，捣鼓了片刻，拿着火折子和纸钱走过来。
我疑惑的看着她，她笑道：“一开始是魏郎放置的，他公务繁忙，有时候会忘，我就每月初也来放置一些，教他不至于坐在这处唉声叹气便可。”
我问：“魏玉祭知道吗”
她摇摇头，“他向来不留意这些，我也自觉做的隐蔽，还好，未曾发现。”
那纸钱燃尽了，天也快黑了，玉如宁穿的少，没在夜色中，显得更加弱不禁风。
我道：“如宁，夜了，回去吧。”
她干脆席地坐下，笑道：“不回去，我们都好久没见面了，说说话吧。”
我坐下，替她挡住些风，问她：“想说什么”
“沈画秋吧。”她看着那空白的石碑，“南鱼，你知道的吧，你可以都告诉我吗”
她眼里像是沉了很多星星，很亮，她说：“我总觉得她不是我看到的那样子的人。”
我转头看着天边，思绪渐渐模糊起来。
沈画秋，下毒毒死了魏家一家二十余人。
时间往前推些，到沈画秋十岁生辰那天。
那天魏玉祭也去给她买“有朋来”的糕点了。
那天除了她之外，沈府上下，包括所有仆人都被人毒死了。
因为她还想等着她的魏哥哥回来一起过生辰，所以没有吃东西。
她想先藏起来，等魏玉祭回来找她后她才出去，所以寻了很久，才去了后院那个装杂物的水缸里藏起来。
她躲在那里面，听见有人急冲冲走来，走过她藏身的水缸时，有些慌，还撞了一下。
但沈画秋怕提前被人发现失了原来的惊喜，所以憋着气没出声。
“都办妥了”有人压低声音问道。
“是的，不会有一个活口。”
等声音远了，后院里静悄悄的，沈画秋爬出来，见水缸旁边落下一枚玉戒指。
沈画秋觉得那人压低的声音很是耳熟，也觉得那玉戒指有些眼熟。
但没等她想起来，四周已经是吵嚷的人声。
周围的邻里，还有官差，还有遍地盖着白布的人。
官差没找到任何线索，沈画秋一个人跪在灵堂前，一张一张烧着那些薄薄的纸钱。
下人的家人一波波来质问哭泣，沈画秋被逼着当掉了所有的家里值钱的东西，最后连府邸都卖了。
她抱着她爹娘的灵牌，跪在沈府面前，有人可怜她，给她扔些吃的，她低着眉，捡起来擦干净吃掉。
她带着那灵牌去魏家，衣服脸上都布满了污垢，哭着求了许久，只被丫鬟当小乞儿赶走了。
她在街头巷尾失了魂一般游荡了好几日，最后是魏玉祭找到她，给她擦干净脸将她接回家。
再后来的日子，她便一直被沈府养着。
府中下人见不惯她唯唯诺诺的模样，吃穿用度常有克扣，她却从未同魏玉祭提起过一个字，安静的乖巧的待着。
只因为心存感激，所以即使心里受了委屈，从来不抱怨，事事小心的活着。
直到有一天，魏玉祭看到她一直戴在脖间的那枚玉戒指。
他问沈画秋：“怎么这是画秋娘的吗我娘以前也有个一模一样的，只是丢了很久了，她从前可喜欢了。”
沈画秋那些模糊的记忆突然清晰起来。
那压低的声音，是魏伯的啊，而这枚玉戒指，自己也不止一次见魏姨戴过。
所以，之后更加忍辱负重六年，终于等到生辰那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想来，偌大的一个沈府，若不是得了家主的允许，谁敢这么肆无忌惮的克扣
不过幸好，她终于替死不瞑目的爹娘报了仇，也自知与自己小时候没等到，长大后也隔着血海深仇的魏哥哥再无可能。
所以在他面前娇蛮横行，活成大家嘴里不守妇道的反面教材。
但还是不忍心他那样好的人会活的有污点，终于还是将这个秘密带进了土里。
她虽然恨极了他爹娘，却从未对魏玉祭起过一丝杀心，只想断了他的心思，给他安排好之后的人生，最好的妻子。
等送玉如宁回去了，转身正与上神对视，我率先扬起一个很大的笑脸。
上神抬手幻化出一个灯笼，他道：“小鬼，我来接你了。”
我蹦跶着跑到他身旁，朝他伸出手眨眨眼道：“上神，我来拎灯笼吧，我接您。”
上神便将灯笼放到我手里，随便还给我系上了披风。
魏玉祭的宅子离南鱼阁有些远，现下也没有马车，就着寒风，我却隐隐有些兴奋。
“上神，如果您是魏玉祭，沈画秋做那些事，你还相信她吗”
有醉汉蹒跚着路过，上神将我拉到另一边，见他走远了，方才回答我：“魏玉祭未曾怀疑过沈画秋，小鬼，我从不会不信你。”
啧，无形宠溺，最为致命。
我满意的自顾自笑了一会儿，抬起手看着掌心道：“上神，要是我是沈画秋，我——”
说着他停下来，我便也停下来，抬头看着他。
“若是有一天，我会比上神先死，或者离开。”
“我绝对不会做这样的会让你恨我或者离开我的事，就算我下一秒死，我这一秒也会一直陪着你，一直站在你身旁。”
我觉得两颊微微有些发热，挺着背抬着手，但还是很认真的同他说完这些话。
但其实，有些人表面好像谈笑风生，其实两腿都在微微颤抖。
生怕，我这样的直接，换不来我想要的，怕上神会拒绝我。
但还好，在我腿软跌下去之前，上神已经先一步捞我进怀中。
“小鬼，姜活……”
我摇摇头，深呼吸几口气道：“完了完了完了，上神，我腿软，怕是走不回去了。”
上神轻轻“嗯”了一声，下一秒，我便从他怀里移到了他背上。
这感觉与在红河时完全不同，现下真实又踏实的可怕，那路也不知道为何特别漫长，所以直到我睡着了，还没看见南鱼阁的大门。
恍惚间，听闻有人在我耳旁道：“小鬼，请一直一直陪着我，不要离开我好吗”
他说话的气息喷过来，有些痒，我稀里糊涂“嗯”了一声，还嘟嘟囔囔道：“上神，我会尽我余生每一刻——”
“陪在您身旁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