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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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祝宴会是在南京城最大的酒店和平酒店举行的，出席宴会都是城里知名的望族和达官贵人，还有各行各业的成功商人，当然，还有一部分立宪派的代表，总之是热闹非凡。
既然已经宣布独立，就必须舍去旧政权旧制度，进入新民国民主时代，为了表示变革的决心，原江苏巡抚李田冶，现已改官职为都督，并带头剪去象征着封建王朝的长辫子，也脱去一身繁琐的朝服，换成样式时髦的德式军装，而应邀出席的各界人士，也纷纷效仿剪去长辫子。
这原本应该是一件非常鼓舞人心的事情，可当林熠熠看到满大厅里一堆留着半个学生头发型的男人时，她实在有点忍俊不禁，将脑袋趴在李玉肩膀上暗自笑到肚子痛。
“相比之下，我还是喜欢我哥的大光头。”林熠熠小声对李玉说着。
林玉看着眼前男人们不伦不类的衣着打扮，也难得地调侃一句：“感觉就像群魔乱舞。”
林熠熠瞬间笑得更起劲。
等笑够了，林熠熠才抬头四处张望，问李玉，“我哥呢？怎么进来后就不见了？”
李玉指了指不远处：“在我爹那边呢。”
“你要过去吗？”林熠熠问。
李玉拦住她，道：“刚才已经过去跟我爹打了招呼，他今天很忙，就别去添乱，我们找个地方坐一下吧。”
林熠熠心想裹了小脚的女人就是麻烦，还不能久站，她原本还想鼓励李玉去跟林敬亭跳舞，看她这弱不禁风的模样，也不知道会不会跳舞，便问道：“嫂子学过西洋舞吗？”
李玉一脸茫然：“没有，怎么了？”
“等会舞曲开始，就有人跳舞，你若不会跳舞，我哥可能会找别的女人跳。”
李玉很是震惊，“这不是宴席吗？除了吃饭还要跳舞？”
林熠熠抿嘴笑，“嫂子你整天呆在屋里，都快呆傻了，这是西式宴会，有东西吃有音乐听还有舞跳，现在都流行这个。”
被嫌弃的李玉一脸失落，道：“我以为那是上海的酒楼或歌舞厅才有这些。”而且那些还是从丫鬟小厮嘴里听来的，自从嫁进林家，她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安安分分地当她的林家少奶奶，没想到外面的世界早已是翻天覆地。
看着这样的李玉，林熠熠突然感到心疼，封建社会让男人将女人当成所有物，告诫她们要三从四德，要以男人为天，就连裹小脚这种事，一开始也只是为了满足男人的性/欲而存在的，这种变态的行为最终却成了女人必须遵守的传统，可是，在这样一个躁动的年代，男人接受外界的新事物越多，就越嫌弃身后那个被他们改造过的女人，嫌她们无知嫌她们死板，可这样的女人，不就是他们最初要求的吗？
林熠熠带着李玉找了个安静的位置坐下，“在国外，舞会是正经的社交活动，很多适婚的女孩子，都会出席各种舞会聚会，通过跳舞和交谈，找到合适自己的另一半，一些商人参加舞会，认识更多的人，能找到谈得来的合作对象，从而做成生意。”
李玉听得很认真，随后对林熠熠道：“姑姑，你以后多跟我说说外面的世界吧。”
“没问题，你认识字，也可以多订几份报纸，那也是外界消息的重要来源。”
两人小声说着话，李玉听得专注，林熠熠却是一心两用，目光在会场里四处游移，季游鸿说今天介绍个朋友她认识，到现在还没看到人影？真是要急死她，也不知道他那朋友是不是秦梦。
没找到季游鸿，却让意外看到妖娆妩媚的方妮，她居然也拿到邀请函了，跟在方妮身边的男人很魁梧，五官却长得凶神恶煞，也不知道是谁，不过这种场合能一起出席的，关系应该是正当的，不然林敬亭还不得气死，书中有提过方妮有个哥哥在帮林敬亭看大烟馆，会不会就是这个男人？
只见方妮带着男人一路去到李田冶跟前，笑容满面地跟李田冶说话，若她是以布庄老板自居的话，确实够格到都督面前说几句话的。
很快，大厅里响起交响乐，林熠熠皱着眉头对李玉道：“嫂子，我去找我哥一趟，你自己在这边可以吗？”
“找你哥做什么？”李玉疑惑地抬头看向会场，很快就看到林敬亭搭着方妮的腰进舞池跳舞，她的眼眶立时湿润起来。
林熠熠叹气，“嫂子你别伤心，只是跳个舞而已。”
李玉难过地说：“我不会跳舞，也不会做生意，什么都比不上人家。”
“别乱想，光有一点，别人就没办法跟你比，你可是林家的大少奶奶。”说完见李玉还是愁眉不展，便又说道：“嫂子你在这等着，我去把我哥抢回来。”说完便站起身匆匆往舞池走去。
此时舞池背景音乐又换了，换成一首华尔兹，林熠熠在众多打转的人群中，艰难地找到林敬亭，很不客气地说：“哥，我要跳舞。”
林敬亭斜了她一眼，道：“自己找舞伴去。”
“不，我要跟你跳。”林熠熠一副任性刁蛮不讲理的模样。
方妮躲在林敬亭怀里，笑得一脸得意，“小妹，那边有很多年轻人，你可以去邀请一个。”
林熠熠不爽地翻个白眼，“我就要跟我哥跳，你去邀请一个吧。”
林敬亭低声呵斥道：“没大没小。”
“哥你跟不跟我跳，不跳我可要哭了，我哭起来没脸没皮的，连我自己都怕。”
林敬亭最终松开方妮手，无奈地对林熠熠说：“我算是怕了你，小祖宗。”说完还不忘绅士地向她做出个邀舞的动作，林熠熠一脸傲娇地将手掌搭上他的手心，还不忘回头冲方妮露出个得意的笑容，把方妮气得不行，踩着高跟鞋，咔哒咔哒地离开了了。
结果兄妹两刚摆开架势，还没开始跳，林敬亭就被连踩两脚，他气急败坏地质问：“你跑去留洋两年，居然还学不会跳舞？”
林熠熠理直气壮地顶嘴，“有谁规定留洋就一定要会跳舞？”
话还没说完，林敬亭又被她踩了两脚，看着油光锃亮的皮鞋上被踩出几个鞋印，林敬亭一脸黑线，“你还是去找别人跳吧。”
“我要是跳得好，我还用得着找你吗？”林熠熠也是很嫌弃，但深知自己舞跳得很烂，才勉强让林敬亭带她。
“那你想怎样？”林敬亭被她折腾得没脾气，哄小孩似的说:“那边的糕点不错，你去尝尝？”
“不要，你教我跳舞。”
“回家找个老师教你。”
“哥，我觉得你应该低调些才是，这是李都督开的庆祝会，你身为他的女婿，不仅没陪着李都督的女儿，反而跑去跟别人跳舞，你觉得合适吗？别人会怎么看你。”
林敬亭很不屑地回答：“这么多人跳舞，谁会盯着我看？再说，方妮跟我的关系，认识我的人都知道，根本不用遮掩。”
林熠熠又道：“毕竟没有正式收进房，私底下怎么样别人或许不会说，但今天这种场合你还是低调些吧，说不定很多人等着抓你小辫子呢。”
林敬亭眯着眼打量林熠熠，记得两年前她还只是个爱闹爱撒娇的小姑娘，没想到一眨眼已经长成会跟他讲道理的大姑娘了，而且还说得挺在理的，林敬亭顿时无比感慨，道：“妹啊，你确实该嫁人了，再留下去，成老姑娘就没人要了。”
林熠熠：……
这都哪跟哪啊，这两个话题有必然因果关系吗？
林敬亭被她踩得脚疼，说什么也不愿意继续教她，果断地将她拉出舞池，随后又去找李玉，夫妻两人一起去找李都督说话，之后林敬亭确实没再理会方妮。
没有李玉的陪伴，林熠熠一个人还有些无聊，谢绝几个男士邀舞后，她端着盘子站在餐桌旁找吃的，作为南京最大的酒店，这里不仅中餐做得地道，西餐也是远近闻名，听说是西点大厨是从上海那边高薪挖过来的。
林熠熠端详半天，口水都快流干，还是没决定好先吃哪个，可能选得太专注，连身边什么时候多个人都不知道，直到对方开口跟她说话，“这个蛋黄酥很不错，我刚才吃了一块，外表金黄酥脆，内里的豆沙甜而不腻，再加上里面的咸蛋黄，简直绝配。”
林熠熠侧过脸去看，只见一个年轻貌美的娇小姐正冲她友好地笑着。
长得可真美呀，柳眉杏眼樱桃嘴，标准的南方美女，身着短褂长裙，白色锦缎上绣着朵朵梅花，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从画里走出来似的。
被这么近距离盯着看，对方也不羞怯，反而一脸坦然地说：“你吃吗？不吃我可把这两块都夹走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