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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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爹真的是你杀的！”顾青汐不觉心中怒火翻腾，似要连这四周的空气也要引燃了。

“是又如何就凭顾德昭对哀家的所作所为，他就是死一百次一千次也难解我心头之恨！”顾怜心的语气越来越重，说到最后几个字时，几乎是咬牙切齿。

“你这个蝎蛇心肠的女人，他是你的亲哥哥，你怎么下得了手！”顾青汐言辞犀利。

顾太后冷冷一笑道：“亲哥哥他才不是我的亲哥哥！他从来就是我的仇人！他错就错在，他杀了我腹中之子，又拆散我和仕名将我顶替你娘的位置送进宫来时，没想到我能深得先皇宠爱，一步一步走上皇后、太后之位，更没有想到我顾怜心的儿子会当皇帝！当年他杀了我的孩子，如今，我也要让他的孩子死在我手里！这样才能解我心头之恨！”

顶替娘……杀了她的孩子……顾青汐终于明白为何顾太后要给自己种下情噬之毒，然而，这些事来的太突然，她一时间无法想明白。

“按你这么说，若是没有爹爹，你又怎么能当上皇后、太后，你的儿子又怎么会当皇帝！”顾青汐辩驳着。然而，毕竟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子，这一刻，想起父亲的枉死、想起自己此刻的无助，不觉语声哽咽。原来自己一直都活在一个巨大的谎言之中。

“青汐，你不要这样……”见她落泪，青之奕心口一疼，上来安慰，谁知顾青汐却用力一甩，将他甩开道：“你给我走开，我不要你管！她杀了我爹爹，你也是我的仇人！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们！就算活着杀不了你们，就是死了我也不会放过你们！”

此刻得知真相的顾青汐的眼里闪着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却不知道她的一字一句都似一把匕首深深地扎在青之奕的心口，让他痛得快要窒息了。

顾太后冷冷地瞥了一眼顾青汐道：“奕儿，你看看，这就是你所以为的青梅竹马的爱情。你为她做的一切她不仅看不见，还说要杀了你……”

“母后，不要说了！”青之奕厉声打断她，这一切都是她造成的，若不是她，他和青汐又何至走到今天这地步！

顾太后自讨了个没趣，转而朝青汐冷厉地道：“再过几天你就要死了，还想着要杀了哀家，我看你是痴人说梦！若不是因为你还有那么点用处，你以为你还可以站在这里对哀家和奕儿大吼大叫吗”

被顾太后这话一激，顾青汐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虚弱的她竟然挣开了两个侍卫的禁锢，掏出早已准备好的匕首，直朝顾太后坐的位置刺了过去！

“青汐，不要！”反应过来她要做什么，青之奕也眼疾手快地追了过去，死死地抱住了她。

“你放开我！今天我就要替爹爹报仇！”顾青汐用尽力气挣脱青之奕的禁锢，可是，无论她怎么挣扎，就算她狠狠地打他他都不肯放手。

情急之下，顾青汐反手一抬，将匕首架在了他的脖子上：“你放不放手！”

情势所逼，她的手下并未留情，随着她手中的力道加重，青之奕的脖子上也渗出了点点血迹，顺着他脖颈的曲线，一滴一滴，泅入他绣着金丝龙纹的白色衣袍。

“你这个疯女人，你干什么！”顾太后被顾青汐的举动吓得脸色一白，从座上拍案而起，然而看着此刻失去理智的顾青汐，不敢轻举妄动。

同时，顾青汐的举动也让青之奕愣在了原地。怔愣片刻，他忽然自嘲而苦涩地笑了：“青汐，我从没想过我们有一天会走到刀刃相见的地步。”

他的语气是道不尽的悲哀与苍凉。是啊，谁又能想到，曾经那样相亲相爱的恋人有一日竟然会将匕首架在自己的脖子上。是不是如今青梅已经枯萎、竹马已然老去而他们的爱也早已一去不复返

可是一边是他深深爱着的女子，一边是对他有着养育之恩的亲生母亲，他又能如何抉择

青之奕的话，让恨意起伏的顾青汐稍稍冷静下来，看着他脖子上的血迹，浸染着他白色的衣衫，双手忽然控制不住地颤抖。她，到底干了什么！

然而，青之奕的话还在继续：“青汐，是奕哥哥欠你的，是我对不起你。我们都是上一辈恩怨的牺牲品，可是，对不起，她是我的母亲，生我养我的母亲，我无路可退。所以，就算你要杀了我，我也毫无怨尤，今生，能死在你手里，我也心满意足了。”

说罢，他释然地闭上了双眼。这一切，也该有个了断了不是吗顾德昭欠母后的，他欠青汐的，也许只有以这样的方式才可以就此完结。

“奕哥哥……”见他如此，顾青汐不觉泪如雨下。她又何尝想过，她和他会走到今天这一步，若不是被逼无奈，谁又会用匕首对着自己深爱的人！就算当年是爹爹错在先，但是她明白爹爹的为人，若不是为了保护娘亲以他的个性又怎会如此！若不是心怀愧疚，他又怎么会一直扶持顾太后上位，助奕哥哥戎马天下

可是如今，什么都改变不了了不是吗她只恨为何奕哥哥竟然是她杀父仇人的儿子为什么现实非得要逼她接受这样残酷的真相。

若说在得知青之奕纳妃、自己已失身之时，她还对她和奕哥哥的以后有所期待、有所幻想，那么此刻，她如同跌入无边地狱，看不到丝毫光明。

顾青汐陷入自己的思绪之中，只觉痛苦不堪，却没有发现，此刻身后的顾太后正在悄无声息地接近。

而正闭着双眸等待着她给自己一个了断的青之奕也没有察觉。

说时迟那时快，顾太后横手朝顾青汐手腕上一砍，顾青汐的手吃痛地一松，“哐当”一声尖锐的金属落地的响声传来，匕首落地。

还未待顾青汐恢复过来，顾太后又眼疾手快地朝她后脑勺重重一砍，顾青汐顿时眼前一黑，在青之奕的惊呼声中，晕了过去。

“母后，你干什么！”青之奕立即将顾青汐揽在怀里，惊慌失措地问道。

顾太后只觉恨铁不成钢：“她都用刀架在你脖子上了，你还为她说话！你别忘了，现在战场局势如此严峻，我们必须利用夜宸旭对她的感情，让万宸国和夜宸旭妥协。这是我们最后也是唯一的机会，你若还是心慈手软，你就是青灵国的亡国之君，受万世唾骂的罪人！”

青之奕看着怀中只有不到一个月时间的青汐，心底如刀剜一般。他早就知道以这样的方式唤回她的灵魂，将她重新回到自己身边会让她反感。但是他不能让她客死他乡。最后的日子，他要陪在她身边，就算她恨着自己！

他无意利用于她，而且夜宸旭在意的，只是她体内的安暖阳的灵魂。他这样不算利用青汐，他这样安慰自己。也只有这样，他心里才会好受些。

“将她带下去！”顾太后冷声又道：“准备笔墨纸砚，哀家要给天誉皇休书一封，哀家倒要看看他是不是真的像他说的那样痴心如许。我们这一次是胜是败，就看在夜宸旭眼里，究竟是江山重要还是美人重要。”

顾太后的信函被送了出去，待夜宸旭快马加鞭赶回军营时，这封信函也已经送到了。

早已得到消息的冷焰等人早已经等在了军营门口，就连诚亲王夜方旭也从京城赶了来。

这么久未见的兄弟二人来不及叙一叙兄弟情谊，便开始商量对策。

夜方旭看过顾太后的信之后，心情异常沉重：“本王以为青之奕和顾太后此时这样做只是为了保得青灵国的安全，谁知她要的，不仅仅是如此而已。”

夜方旭的话让夜宸旭心情更是凝重，他长叹一口气，却坚定地道：“但是这个约，朕必须赴！朕倒要看看，他们到底想要干什么！”

“皇兄！请三思而行。显然顾太后是做好充足的准备，就等皇兄去送死，这一去只怕……”夜方旭没有再说下去，但是谁都知道他未说出口的话是什么。

听夜方旭这话意思，江才胜不觉胆战心惊，直直地跪倒在地道：“皇上！万万去不得！老奴知道皇上对娘娘感情多深，但是恕老奴说句不该说的话，就算皇上去了，娘娘也只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了，皇上何必再去送死。江山和百姓都需要皇上啊！”

对江才胜的话，冷焰也极其赞同道，就算了解皇上和皇后娘娘的感情如何，但是冷焰还是必须开口道：“皇上，江公公所言不错。您是我万宸国的帝王，请以社稷为重。”

夜方旭听着两人的话，没有应和也没有反对。就算是刚刚的奉劝，他也只是建议夜宸旭三思而行。赴约的风险相信皇兄早就分析得透彻，而皇兄在江山和暖阳之中早已做出了抉择。冷焰和江才胜没有爱过，不懂夜宸旭此刻的心境，而他，却是感同身受。

若此刻换做是他，他也会毫不犹豫地赴这场未知的约，只因暖阳的灵魂还在顾青汐的身体里！可是如当年一样，暖阳需要的从来都是皇兄，而不是他不是吗

“江才胜，冷焰，你们不要说了，朕必须去。朕虽然身为帝王，但是朕首先是一个男人，也是她的丈夫。朕答应过她，再不会丢下她一个人。朕已经错了一次，不能再错第二次，不能再让她一个人面对那种恐惧和绝望。她会害怕的……”

这一刻，夜宸旭的心里是从未有过的理智，不是一时冲动，不是意气用事。就是因为经过深思熟虑，他才决定这样做。他早就做好了和她一起共赴黄泉的打算，不是吗

他坚定的语气和眼神，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为之动容。谁都知道安暖阳这个人这个名对他而言多么重要，也都知道皇上此刻的决定任何人都无法改变，所以没有人再出声奉劝，但是却止不住地眼眶泛红。

“皇上，属下陪您一同去！”冷焰单腿跪地请命道。既然阻止不了皇上的决定，那就让他陪他一起去！

夜宸旭亲自上前扶起他，摇摇头道：“她是朕的女人，朕必须亲自去救她，就算救不回来，也要死在一块。又何必再拖累你去送死。更何况，顾太后的信中明确表明，只能朕一个人去，否则，她会毫不留情地杀了她！”

“皇兄，我等你回来。”没有冷焰的誓死效忠，也没有像江才胜一样伤怀。夜方旭声音哽咽，可是却是面带笑容。他为皇兄高兴，亦为暖阳高兴。自暖阳两年前被赐死之后，他一直都觉得暖阳爱错了人。而这一刻，皇兄终于用他的真实行动告诉他也告诉所有人，暖阳当年的选择没有错！

夜宸旭勾唇笑笑，抬手拍了拍夜方旭的肩膀，虽然他心里没半分把握，却依旧笑道：“嗯，好。”

说着，掏出怀里暖阳曾经给自己的那块昙花玉佩盒，郑重地交到夜方旭手里道：“这玉佩盒可以助你收服北澜国尚在顽强抵抗的皇族余党。记得，收复北澜国以后，要让北澜国保留下来，这是她的心愿。还有，若是三日后朕还没有回来，记得宣读圣旨。朕不是个合格的帝王，这江山就只能交给你了。”

夜方旭重重地点头，此刻他能做的，除了替皇兄背负起这江山社稷，还能做什么

“皇上，老奴等您回来！”

“皇上，属下等您回来！”

冷焰和江才胜以额触地的声音响起，夜宸旭快速背过身去，怕让人看到他泛红的眼眶，随即翻身上马，绝尘而去，他的玄色衣袍在风中翻飞，带着一去不复返的决绝！

在去往青灵国的路上，夜宸旭的心情是从未有过的释然，自他登基以来，他一直为了江山社稷劳心劳力，甚至当年，因为朝政不稳，不顾她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夙愿，为了拉拢大臣立了别的女人为妃为后。她为自己受的苦太多太多了不是吗这一次，他终于可以放下一切负担，学她为爱勇敢一次。即使要在一起再苦再难，他也不要在丢下她。

他依旧记得在他立后纳妃当日，当自己忙完一切回到昭阳宫时，将她蒙在头上的被子揭开之时，她的双眼早已肿的如桃子一般。在看到自己的第一眼，她的泪再一次喷涌而出。可是她是懂自己的无可奈何的，所以她却从始至终没有说出一句责怪的话来。

那一刻他心里除了心疼，更多的是感激。他知道当时的她心里有多苦，所以他很感谢即使爱他这样难这么苦，她还是为他留在了宫里，没有离开。

甚至被戚庄和凌云陷害打入地牢之时，她都是傻傻地待在地牢里，坚定笃信地等待着自己的救赎。那一刻，他只觉头顶的龙冠逾千斤重。

其实在得知夜方旭去地牢要带她走时，他多么希望她真的能随夜方旭而去。那样，她便不必再在后宫的浑浊之中浮沉起伏。毕竟他是一个帝王，就算他有心护她，他们的爱也定然万分艰辛不是吗可是，她还是那样执着地信任自己，直到死前都不曾有一丝放弃的念头。

其实，在他们的爱情之中，她一直都比自己勇敢执着不是吗而他欠她那么多，能为她执着一次，就算是死，又有何惧。

不过十月上旬，常年冰寒的青灵国早已纷纷扬扬地下起大雪。阴霾的天空之下，及膝的大雪将整个天地映衬得一片雪白。

青灵国皇宫，一处四方高台之上，富丽堂皇的仪仗华丽铺设开来，成为这银装素裹的世界中唯一的彩色。

明黄色帷帐下的凤辇，顾太后端然而坐，脸上的笑意大体端庄。她的目光时不时地落在一旁的满脸凝重的明黄龙袍的人身上。眼底满含某种暗示和警告。

明黄色华盖之下，青之奕身穿明黄龙袍、头戴帝王龙冠，身体斜靠在纯金打造的龙椅之上，帝王的高贵和威仪尽显。

然而，细细看去，却发现他的目光满含担忧，时不时地越过身旁的顾太后，落在高台一侧。

虽然四处大雪覆盖，他们却丝毫感觉不到冷。因为他们的脚下，有一个奇大无比的火盆，火盆中火红的木炭正燃着熊熊大火，红色的火苗在风中节节上窜，将从天而降的雪花瞬间化成虚无。

高台上伺候的宫女太监，本能地往后退。生怕一个不小心，便掉入这火盆之中，瞬间化为灰烬，尸骨无存。

高台之下，宽阔的广场之下，一个男子身披玄色披风骑坐在骏马之上，明明是仰视，在他身上，却偏偏透着睥睨众生的高贵气势。正是单枪匹马闯入青灵国皇宫、为救自己心爱女子而来的夜宸旭。

雪花纷飞，寒风肆虐。他额前的一缕发丝随风飞扬，眼下的乌青也极其厚重，为了早一步来到他身边，他一路好不停歇地赶来，风霜雨雪在他脸上刻下疲倦和沧桑。然而他的目光却坚毅而沉稳，从广场四周立着的黑衣侍卫身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在高台之上带着戏谑笑意的顾太后身上。

顾太后心情极好地看着他道：“天誉皇终于来了，哀家和恒仲帝已经等候多时。不知道青灵国这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风景天誉皇是否喜欢”

夜宸旭的目光快速地从四周扫过以后，没有看到顾青汐的身影，又有什么心思与他们客套，他半眯着双眼，冷冷地道：“朕只对朕的皇后感兴趣，现在朕已经按你的要求只身一人来到这里，顾太后也该信守承诺，将她交给朕吧”

顾太后脸上笑意更浓：“都道天誉皇重情重义，对哀家的璧心公主更是痴心一片，看来这话当真不假。这才刚来，便迫不及待地要见她，既然如此，哀家又怎能拂了你的心意。来人哪，将公主带出来！”

就在这时，一个黑衣人忽然出现在高台之上的琉璃瓦上。随即，从那屋檐之下忽然掉下一个人来。

那人双手双脚被绑住，口中塞着布条，被牢牢地绑在一个十字架上。她被悬在高台之上，容颜清冷绝美。而她的脚下，正是那奇大无比的火盆，通红的火苗在她脚下肆意窜动，带着吞噬一切的力量。

仿佛只要屋顶之上的黑衣人手中的绳子一放，这熊熊的烈焰便要将她吞噬。

看着那熟悉的身影，夜宸旭心中猛地一颤，双手也不自觉地握紧手中的缰绳。本能地想要一跃而去，将她救下来。但是他很清楚自己此刻不能轻举妄动。克制住内心的慌乱与颤动，脸上看起来平静如常，只有他胯下的马儿知道他此刻的慌乱。

他犀利的目光远远地投向明黄华盖之下的青之奕，语气里满是鄙夷地道：“你就这样对待自己心爱的女子”

高台之上，青之奕目光微微一闪，看着那垂吊在半空中的女子，目光闪过一丝疼痛，然而，却在接到顾太后一记暗示的目光后，很快便隐藏了下去。

夜宸旭将两人之间微妙的动作尽数收入眼底，这一刻，他不是没有怀疑，眼前这个被悬吊在火盆之上的女子并非顾青汐，否则青之奕又为何能这样淡定然而，他并不敢放松警惕，因为只要有一点点可能性，他都无法接受，因为，他输不起！

“你们想要什么说吧。”夜宸旭自知顾太后如此费尽心思将他“请”来，肯定不是单单要他的命而已。

顾太后满意地哈哈大笑道“不愧是天誉皇，够直爽！既然如此，哀家也懒得跟你绕弯子了。只要你将两样东西交给哀家，哀家立马便放了她！而且连你，哀家也放你走，让你和她双宿双飞！”

夜宸旭并没有因为她的话而松一口气，反倒更加担忧，此时此刻，顾太后要的东西只怕没那么简单，不过为了救他，能做到的，就算是他的命，他也毫不犹豫：“说吧，你要的是什么。”

顾太后把玩着手上的金护甲，目光犀利逼人道：“天誉皇可听好了。哀家要的第一件东西，是奕尧君生前送给青汐的昙花玉佩盒。这其二嘛……”顾太后顿了顿，忽然神色一敛，神情严肃地道：“哀家要天誉皇你手上的虎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