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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熊的闹钟在四点时准时将我们组所有人吵醒,但今早只有我和他两个人去炊事班当班。我穿好衣服来到后厨,稍显麻木地操作着手上的工具,但大熊却特别精神,好像对我欲言又止。

“你有话要对我说”我问。

他四下张望了片刻,确定没有其他人后才鬼鬼祟祟地凑到我耳边,用手遮住嘴巴说:“一会儿带你去看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过会儿你就知道了。”他冲我眨了眨眼又回到原位,若无其事地切着菜。

部队吃完早饭后我正和阿迪他们忙着收拾着卫生,远远就看见大熊在帐篷那儿冲我挥手。我放下手中的工具,随便擦了把手便跟了过去。

“干什么呢,像做贼一样。”

大熊没有搭腔,而是指了指帐篷角落,说:“你看,我弄到了什么。”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发现一套整齐的武器装备静静躺在角落里,美中不足就是有些落尘。

“怎么样,就是你的那一套。”大熊脸上露出得意的笑,期待着我的反应。

“你怎么搞到的”我猜自己此时的表情应该是欣喜大于惊讶。

“就那帮警卫我用不了几天都混熟了。”大熊咯咯地笑着,我头一次觉得他憨态可掬。

“真有你的!”我捶了他胸口一拳。

“不管暂时能否用得上,但既然是你的武器,那么就要时刻伴随在你身边,不然会生锈的。”

“那你们的怎么办”我又问他。

“不着急,以后慢慢来,我会把咱们组的武器全搞到手。”

“嗯……你注意影响。”

“不用担心——”

还没等大熊说完,一阵爆炸声仿佛就在我们身边响起。

我赶忙跑出帐篷观察,发现靠炊事班一侧的帐篷已经被夷为平地,灰尘很快笼罩整片空地。

“糟糕!有伏击!”我大喊着,这时揪心的警报声也在上空响起。

“快去救周扬!”我冲大熊吼着,随后赶去炊事班和其他组员汇合。

随后又有几颗炮弹落在地面上,彻底让后方指挥所沦为人间炼狱。有一颗炮弹在距离我大约10米的地方爆炸,将我一瞬间震得神智模糊,我翻过身呕吐着,仿佛要将内脏都吐出来,可我来不及顾及太多,艰难地爬起来后踉踉跄跄向炊事班挪动着。好在阿迪和小白他们冲了出来,我数了数,刚好三个人,便放下心来。

“看清袭击是在哪个方向不”我边跑边问阿迪。

“应该是极端分子从北面攻过来了,用的是火箭筒。”

我心念一声不好,看来后续还有更多的极端分子在接近,果然在指挥所大门一侧的树丛中已经隐约可以看到一部分极端分子活动。

这种情况下最危险的并不是火箭弹,而是对方即将进行密集的火力压制。我看到本就作战力量单薄的警卫分队被极端分子压制得形成不了有效的反击,且战且退。

“快!快找武器!”我冲组员大喊着,然后冲进帐篷拿我的装备。一阵子弹扫过帐篷,打在金属支杆上迸射出大片火花,我趴在地上无法起身,只能慢慢挪动到帐篷角落去检查武器装备是否还完好。

帐篷外传来阿迪大喊快撤的声音,想必整个后方指挥所已经身处沦陷边缘。我不知道极端分子是如何刺探到大部队后方的薄弱环节,从而选择大举进攻这里,但眼下我们正处在生死边缘。

远处又有一颗炮弹落下,震荡的余波再次让我头晕目眩,我感觉之前那枚炮弹落在我附近时,自己就已经受了内伤。我呕吐出一口殷红色的血,心知自己已经无法继续作战。在电光火石间,我做出一个艰难的决定。

“黎一凡!”我朝帐篷外焦急地喊着,可没等到回音。片刻之后帐篷后侧突然刺入一把匕首,紧接着帐篷划开了一个大口子。

“我在这儿,我们必须赶紧撤退,对方人数太多了!”透过那道口子黎一凡伸了只手进来想把我拖出去,我用余光看到大熊背着周扬,这说明我的组员都在一起,我便安下心来。

“我走不了了,不要管我,”我挣脱黎一凡的手,随后用尽力气把武器装备拖过来,塞进他手里,“穿上合金骨骼,尽快去藤原那里和他们汇合。”

“可是组长——”

“不要浪费时间,带着大家快走!”我命令着他,但声音已经声嘶力竭。

黎一凡眼眶擒着泪,和我对视了几秒钟,拿上装备扭头跑向了树丛中。我对他十分放心,因为那条路他走了不止一次。

我的胃里一阵翻滚,再次呕出一口鲜血,随后目光开始涣散。模糊中我看到几个极端分子持枪闯进帐篷,对我一阵拳打脚踢,我蜷缩身体,尽全力护住头部,可渐渐还是没了知觉。

命运仿佛在故意捉弄人,我刚从那片破烂的库房出来没多久,此时又被关了进来,但这次生存条件更加苛刻。和我关在一起的战友一共十个人,我们得不到任何吃的东西,每天仅有一盆污水供所有人饮用,之所以污是因为那都是极端分子洗漱用过的水,但为了生存我们不得不强忍着恶心咕嘟上几口。

我粗略估算了一下,极端分子一共用了三个库房来关押我们,看来最多只有30几人存活,这说明后方指挥所几乎全军覆没。出乎意料的是,极端分子并没有奴役我们去帮他们修建一些防御工事,也没有虐待我们,我猜他们应该是把我们视为人质,作为去交换他们人质或谈判解决其他事项的筹码。

每到晚上我的胃仍会隐隐作痛,加上没有吃的东西,这种感觉几乎让我有死的冲动。一个战友见我快扛不下去了,于是塞给我一根带着几片叶子的草,让我先吃下去。

“这东西哪儿来的”我忍着剧痛问他。

“你安心吃就好,没有毒。”

我把那根草团成一团塞进嘴里,酝酿了些唾液咽下去后,感觉胃里那种摩擦的痛也缓解了一些。

“感觉好些没”他问。

“嗯。”

“这也许是我们这段时间唯一的食物补给,”他指了指库房角落两片木板的缝隙,“以后可以从这儿把它拽过来,这样每天我们都能分到一截填填肚子。”

我看到两片木板缝隙中伸出一根不算太粗的藤蔓,前端被一块石头压着,这样可以让藤蔓向这个方向一直生长。

“你怎么知道这种植物能吃”我问。

“我在老家见过这个,这叫肉豆蔻。”

“中国也有”

“对,专治呕吐,还可以做香料。”

我点了点头没再说话,因为此刻自己的身体真的太虚弱了,我想如果这两天极端分子再不给一些像样的吃的,或许自己真的撑不下去。

而更要命的是,我每天一闭眼就会开始担心我的组员们。

极端分子之所以会进行釜底抽薪的行动,一定是有人暗中泄了密,这样一来或许新雅缇镇也是极端分子势在必得的一个目标,毕竟那里只有藤原他们几个人在驻守,而就算我的组员已经抵达新雅缇镇,也不一定能提高多少防御火力。我对明天自己能否存活丝毫没有一点忐忑,只是十分担心他们的人身安全。

这夜我再次辗转难眠。

次日清晨,我模模糊糊听到一阵嘈杂声,随后越来越吵。库房里的战友都趴在缝隙上向外张望,努力想看清究竟发生了什么,可不久之后关押我们的库房门被一脚踢开,突如其来的明亮让大家睁不开眼,我透过指缝看到一名端着枪的极端分子正在猛踢一名战友的胸部,然后大声呵斥着,意思是让我们都出去。

我们艰难站起身,排着队来到空地,发现其他库房内的人也在此聚集,一种不祥的预感在我心中渐渐升起。对于极端分子这种非正规建制的团体来说,并不受联合国关于战俘法的约束,这让我很担心是之前自己把所处的环境想得过于乐观。

一名像是头目的极端分子让我们站成两排,紧接着我们被要求依次报数,我此时才清楚我们一共29人被俘。照这样的架势,我想用不了太久他们就要行刑。不过真是如此也好,至少死在一枪下会非常痛快,我已经彻底认了命。

我昂起头,作为一名中国军人,我死的时候也要保持脊梁骨直挺。身旁的战友看到我也不觉挺起胸,嘴里默念着军人誓词,随后闭上眼睛等待终结。

第一声枪响,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我深呼吸着闭上眼睛,可就在第五声枪响后一切好像都静止了。

我睁开眼睛,发现在前排的五名战友已经倒在血泊中,他们前方还架着一台摄像机。在极端分子对着摄像机说了一堆我听不懂的话后,我们再次被关进库房里。中午时极端分子破天荒地给了我们些剩饭,但早已变质发霉,比起来吃这些东西我宁可每天咀嚼一段肉豆蔻。

我深知清晨极端分子的行为动机,那是他们想迫切达到目的而对大部队的一种威胁和警告,只要剩下24人还活着,那么大部队势必会进行必要的斟酌。可对于我们暂时幸存的人来说,这种等死的感觉并没有比凌迟好受多少,我倒希望大部队迫于战略放弃我们,这样我们可以死得痛快些。

但,转机比我想象中来得要快。

大约在次日凌晨两点,我被木板后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弄醒,我猛然打起精神,透过缝隙向外张望着。守卫我们的极端分子在另一侧,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但紧接着他就被一把利刃抹了脖子。随着门被悄悄打开,我看到藤原的身影,一时眼眶竟有些湿润。

他冲我们比划了噤声的手势,随后把极端分子的武器卸下递给我,我看向另外几个库房,发现前来营救的人中也有小白和阿迪的身影时,我的身上仿佛也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气。我拿起枪和匕首,准备协助藤原掩护其他战友撤退,但我很快想到如果没有机动车,在这种情况下我们逃不了太远。我向藤原伸出五根手指,又指了指主帐篷,意思是这一区域的极端分子在50人之上,随后我又指向武器库和车场,从藤原肯定的目光来看我们应该是心有灵犀,于是我们兵分两路,他带一部分人先去找车,我带一部分人去抢武器。

当我带着人刚抵达武器库时,一阵急促的警报声便响彻夜空。我心叫一声不好,随后瞄准武器库的门锁开了几枪。

“快拿武器!”我用力踹开门大喊着,然后看到极端分子实枪荷弹地从帐篷里倾巢而动。

一颗照明弹打向夜空,将地面映得惨白无比,这下我们的位置彻底暴露了。极端分子向我们的方向开着枪,丝毫不顾身后武器库随时都有爆炸的可能。我看到几名还没来得及拿起枪的战友已经倒下,于是我趴在他们尸体后方做着无关痛痒的反击,但随着其他人陆续找好位置开始射击,我们的火力也越发凶猛。

我知道这时绝不能恋战,尤其是守在武器库旁。我下令让众人向车场方向转移,但人数上的劣势在此时显露无疑。在我们抵达车场时,跟随我的战友已经不到10人。

车场这边情况也不容乐观,地上躺着十几具尸体,分不清到底是我们的人还是极端分子。混乱中我找到藤原,他让我带其他人先走,只留下几个人同他断后,我让阿迪开上运输车,吩咐其他人赶紧上车并尽量压低身体,随后加入到藤原的队伍。

在运输车驶出车场时,密集的弹网瞬间向车的方向交织着。我看到后车厢布满弹孔,心中祈祷里面的人不要再有伤亡。随后我架起枪,瞄准一个准备发射火箭弹的极端分子开始点射。

“不要管他,有人会狙落那些那使用重武器的蛀虫。”藤原冲我大喊。

于是我转移火力,开始同接近我们的极端分子交战。果然应藤原所说,几名拿着重机枪和火箭筒的极端分子先后倒下。

“你先带上人上车。”藤原指着身旁的越野车说。

“你要干什么去”我问。

“去炸掉武器库。”

我心中暗骂自己为何如此愚笨,刚刚从武器库撤出时就应该顺手炸掉那里。

“你一个人不行,我随你一起去。”

我冲藤原喊着,但他没有理会我,而是俯下身快速向武器库那边窜去。

“你们先开车走,在去新雅缇镇的路上等我们。”我对身后的人说,然后也顺着藤原的路线跑了过去。

越野车吸引了一定火力,这让极端分子以为我们都已经撤退,于是全部向车行驶的方向追去。我和藤原悄悄迂回到武器库,这时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从我的左肩袭来,我才发现在刚才交战中已经中了枪。

“你离远点,我弄就好。”藤原按住我的肩膀说。

藤原掏出手雷刚要扔出去,三名极端分子突然出现在他身后。

“藤原,小心!”我准备向那三个人射击,却发现枪已经没了子弹。

但幸运的是,仅剩的三名极端分子手中也并没有武器。藤原面向他们,手中紧握着那颗手雷,这让大家都不敢轻举妄动。

“你先走,在那条山路上等我。”他对我说。

“可是——”

“快去!”

他冷冷地命令着我,我知道此时自己的伤势很可能拖累他,只好强忍疼痛向树丛跑去。等我进了树林后,藤原慢慢将手雷拉环重新塞进孔内,然后拔出了匕首。

我在树丛边缘,将这一切看得一清二楚,他们四个人打算以肉搏来了结对方性命。这时其中一名极端分子突然向我追来,我才意识到自己依然身处危险之中,我忍着剧痛用尽全力向山下跑去,可没多久就被扑倒。挣扎扭打中我被一把匕首抵住脖子,感觉皮肤已经被划开一道口子,可随着上方一声巨响,我和那名极端分子都呆在了原地。

看来藤原已经搞定了一切。我趁极端分子愣神的时机紧紧握住匕首,尽管肩部的疼痛撕心裂肺,但依旧慢慢在力量的博弈中占据了上风。最终我将匕首一把夺下,扎进极端分子的胸膛,他挣扎了几下,随后没了呼吸。

我如释重负,也跟着倒在地上,大口喘着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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