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试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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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座百丈余高的悬崖之上，有位身穿翠色流云裳的少女正闭目端坐在梧桐树上。

她双足赤裸，踝间挂着蓝色的水精脚镯，在阳光下发出粼粼的波光，远望之下似有潺潺溪水流淌其中。

镯上各有一对铃铛，随着少女漫不经心地晃动，发出叮咚叮咚般的清响，好似山泉流响。

少女虽是双目紧闭，却似乎能通晓整座山中所发生的一切，此时正专心致志地俯瞰着山脚下的两名男子。

他们在追逐着一只即将化妖的黑熊。

“二十余载的苦修，当离蜕凡化妖仅剩一步之遥，却要死于人族之手。”

“可惜了，时也，运也，命也。”

然而连连叹息的少女自始至终都在冷眼旁观，并未试图出手改写黑熊的结局。

她转头，视线渐渐落在山间的一座庙宇上。

那庙宇早已年久失修，大殿的房顶都塌了半边，落下的石块压翻了供案，连香炉都倒了。

供案后，原本婀娜的神女像脱落了彩漆，有大半边的身体裸露在天空之下，忍受着风吹雨打、岁月侵蚀。

“多久了”

少女抬头，望着天空神色落寞。

她这里有几百年也不曾有人来过了吧。

而她又能继续守护这方天地多久呢

“罢了，能看一天，是一天吧。”

少女仿佛认命般地叹了口气，紧接着换成双膝环抱的姿势，背靠着梧桐树粗壮的枝丫闭上双眼。

山风滑过，梧桐树冠上垂下的枝丫如同一只只温柔的手，将少女揽入怀中，山泉叮咚，仿佛是万物在为少女轻声哼唱，伴着她再次陷入沉睡。

……

“鬼哭峰地处炼丹山边缘，虽不在炼丹山三十六座灵山之列，但多少有些灵气，与寻常的山头自是不能比。山水有灵气，便能孕育出各种各样的妖兽精怪，同样不是毫无修为的凡人有资格踏足的。”

石虎握着把血淋淋的匕首，小心翼翼地割开黑熊的后背，露出底下血淋淋的脊柱。

他顿了顿，继续说：“哪怕是我与小兄弟这样有点毫末修为的练武者，也需得小心谨慎。”

“那石兄还不顾危险带我来此”林云笑得意味深长。

切割的动作顿了顿，石虎终于承认道：“唉，只因小兄弟不像是附近的村民，村民可不会不知下山的路，当然也不像是来山中调查的武卫。”

林云抬起头，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石兄为何敢料定我并非是南延的武卫若我只是忘带身份令牌，却是个实打实为朝廷效力的武卫，石兄又该如何是好”

石虎原本是想诈一诈林云。

他与少年山中偶遇，谈不上多少信任，自然是要探清底细。

“这……”

看着石虎迷茫的表情，林云又道：“哈哈，瞧把石兄吓的。我确实不是武卫府在册的武卫。要知道武卫虽有官府支持，吃穿用度乃至修练皆有月俸，可凡事必须以官府马首是瞻，如此不便，还叫人如何行侠仗义，哪有功夫领略这天地山川的壮阔巍峨”

“哦小兄弟莫非是游侠”

南延尚武又地广物博，没有灵根的世家子弟多多少少都会在各大府城的武馆里学一门《锻体要诀》，不为别的，只为强身健体、延年益寿。

反正药浴的钱，他们出得起。

因为不缺钱，便没有人看得上武卫府那一星半点的月俸，更不愿意每日被人使唤来使唤去。

但人只要有了实力，必然是耐不住平庸。

尤其是带着少年意气的武道修士，爱美人卧膝，更爱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至于“游侠”，大概只是给这类人的一种雅称吧。

石虎觉得，看林云这身能把兽皮也穿出风雅的高贵气度，怕真是某个学了点武艺就敢到处乱跑的世家子弟。

“是。”

林云说着便大大方方地当着石虎的面，从纳宝囊中取出一把铁胎弓。

“此弓品质不俗，只差石兄手中那根黑熊兽筋便能觐升一品。虽说这一品吧，不过是最低级的法宝，但亦是不俗，不知石兄可否……”

石虎无奈地望着少年，他甚至能从少年清澈的眼眸中看到自己的倒影。

有防备心，但着实不怎么多。

‘铁胎弓做工精良，能以区区凡间玄铁锻造出几乎入品的利器，其锻造的造诣绝对不低。只是如此大师，为何只用玄铁明明用赤铜、火晶之类的入品材料会更合适。’

石虎百思不得其解。

‘况且他身怀储物法宝，却又不懂财不外露的道理……唉，怕真是个涉世未深的勋贵子弟，仗着学了点武艺就四处乱跑。’

想到此处，石虎不禁长叹一声。

“此妖化兽筋于我无非是换钱而已，于而言小兄弟却是个能提升实力的好东西，小兄弟好歹喊我一句‘石兄’，我自然不会夺人所爱，不过……”

石虎皱着眉头，下意识抓抓脑袋，尽可能地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更加委婉。

“小兄弟往后切莫随意露白。”

“啊”

石虎望着林云先迷茫后恍然，再到羞红脸的表情，只能拍拍少年的肩膀。

“唉，小兄弟江湖走得少，不知人心险恶。尤其是最近，山上的黑风寨越发猖獗，不少过往的商贾都被绑上山，这也是石大哥为何故意带你进鬼哭峰的原因，怕你是山上的盗匪。”

现在别说是盗匪，石虎见林云身上这股天真的莽劲，觉得他没被人当肥羊宰便不错了。

林云点点头：“原来如此。”

石虎见把话说开，倒是自顾自松了一口气，手上抽兽筋的动作也越发轻快起来。

林云垂下眼眸。

他看得出来，石虎并非是个坏人。

“小兄弟，给。”

石虎将刚抽好的兽筋放在他手中，或许是没了之前对身份的怀疑，高大青年笑起来的模样略显憨厚。

“兽筋可用桐油浸泡，七日后再阴干，如此反复三遍，差不多便可成弦。”

望着热心教导的石虎，林云下意识一愣。

‘有没有一种可能，仁兄你才是那个涉世未深不懂人心险恶之人’

‘我装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