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南延顾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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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延顾氏满门忠烈，凡是成了年的男儿基本都要在君王帐前听令。

而顾氏儿郎也十分争气，大到都督元帅，小到参将护军，无一不是铮铮铁骨的好汉。

顾氏当年随着南延李氏太祖征伐天下，有着从龙之功，却从不傲倨，深得太祖器重。

哪怕是昔日先帝驾崩时，五子夺嫡，顾氏也拼尽全力谨遵先帝遗诏，力保太子坐稳江山。

甚至于社稷稳固之后，文官们接连上书，要求削减兵权，仁宗皇帝仍是力排众议，对顾氏深信不疑。

当然，这般的深信不疑，却只是停在面儿上的。

自古帝王最担心的莫过于武官功高盖主。

文人谋反，多是不能成事。

但武官，便不一样了，尤其是执掌兵权的兵马大元帅。

当年大元帅顾征生有三子，老大顾麒自小护卫太子左右，更是于当年五子夺嫡中为保太子，被人乱箭射马于荣昌门前，享年十八岁。

二子顾麟倒是最具天资，八岁便拜了武道宗师张钧，一直外出游历，直到两年前才到顾宏帐前听令。

至于幼子，却始终都是顾氏与皇室的一根刺。

当年太子成了陛下虽励精图治，可安稳社稷之后又担心顾氏功高盖主，便认了顾征尚在襁褓中的小儿子顾庆为义子，想要接进宫中抚养。

却不料中途发生变故顾庆与奶娘吴氏俱是被人掳走，至今下落不明。

顾征既明白帝王心思，又接连痛失两个爱子，自是与皇室离了心。

他在长子顾麒坟前不吃不喝三天三夜，一挥袍，转身不仅主动上交兵权，还让了爵位，自此再不回上京。

至于顾庆，失踪时只有当年一块太祖所赐的碧玉戴在身上。

当年顾氏随太祖征伐天下，太祖念其功，特赐稀世美玉一对。

双生之玉，名曰瑶碧。

瑶玉洁白，泽润若濡；碧玉青翠，文彩明朗；两玉双生，相触则其声清朗，犹似鸾凤和鸣。

到了顾麟这一代，因为顾麒早亡，瑶玉给了顾麟，顾庆所得便为其中碧玉。

所以当顾麟察觉瑶玉有感应，代表着林云身上的玉，绝对是碧玉。

哪怕被刻了字，他也绝不会认错！

但顾麟不敢贸然对林云和盘托出。

玉是死物，带着玉不代表林云就是顾家人。

其二，是顾麟认为以顾氏族老们对忠烈之名重视程度，不回顾氏反而是件好事。

想让顾氏认回他的三弟，然后再送进宫里给那位当棋子

倒不如在外面天高任鸟飞。

尤其是朝堂那位，当年他大哥拼了命保下的皇位，而今却如此算计他的手足，他心中实在是怨愤难平。

不过，他有些事还得央他二叔顾宏帮忙，比如为林云的武道之途规划一二。

……

营帐里的烛火已灭，帐外已是星沉月落。

料峭春寒的边城三月，顾麟裹着厚毯子，翻来覆去地想着如何能在不惹少年反感防备的前提下同少年亲近，再慢慢和林云说出当年的隐情；想着如何瞒过顾氏族人以及金銮殿上的那位；又担心自己猜错想错，空欢喜一场。

翻了许久，又突然记起那时候还在襁褓中的小娃娃，如今已经长成这般的翩翩少年郎，不知不觉眼眶湿润，心中既有激动，又有欣慰，更多的却是不能一起长大的怅然。

这一夜，顾麟第一次像夏良那般彻夜难眠。

与此同时，得知这一切的顾宏，也辗转反侧了整夜。

于是第二日一早，顾氏叔侄便顶着两双乌青的眼在军帐中话别。

“二叔，这是”

顾宏挑了挑眼皮，甩给自家侄子一个眼刀，心想他这不是废话吗

好不容易知道了自己三侄儿的消息，其中还牵扯着这么多弯弯绕绕，他哪有心思睡觉

再说了，他顾麟昨夜又能好到哪里去

五十步笑百步

顾麟被自家二叔这么一看，也是低下了头去。

好在他一贯脸皮厚，很快又抬起头问：“二叔，我这回是不是莽撞了”

顾宏气得是只想拍桌子，这小子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他昨天倒是想得简单，贸然就帮人把户籍都办好了，可他身后那么多双眼睛盯着，这扫尾巴与掩人耳目的事不得自己这个叔父来做

“你也在斥候营待了这么久了，自小又不是没读过兵法，想一想自己这么做有何不妥”

顾麟低着头道：“末将知错。”

“行了，此处只有咱叔侄俩，你这一句末将大可不必了。”

顾宏昨日彻夜未眠，眼下没那么多心思再来扯营中“上官”“末将”文绉绉的那一套。

中年将军此时正以手撑额头，轻轻地揉着有些跳痛的额角，“当年你爹迫于族中长辈将你三弟送进宫里，真当二叔对族里不恼

我和你爹打小一块儿长大，他嫡我庶，却从来不曾对我这个庶弟有何不好。

他武道天分极高，悟性又好，早年便拜了当时的上官元帅为师。

可每每归家，却还要抽空下练武场指点我们几兄弟，无一保留。

二叔天分如何，早年境遇如何，我想你也知道。世家后院里的捧高踩低，你更不会不明白。”

“二叔能有今日，是真心感谢你爹。”

顾宏自嘲地一笑，又道：“便是连我这爵位都还是你爹让的。”

顾麟摇了摇头，除了他爹他最敬佩二叔顾宏。

“二叔，爵位并不是我爹让的。是我爹看透了帝王无情，还给了顾氏，而顾氏却是看准了二叔的能力，全是您一刀一刀拼出来的，没有让与不让这一说。”

顾宏却叹了一口气：“我吧，其实倒也不想当这么一个武侯。可你爹那人，嘴上说是气恼族老与李氏，心里还不是挂念着顾氏，念着南延。我明白他，才接下了这摊子累活。”

“可你瞅瞅……”顾宏指了指自己的鬓边一抹白霜，情绪激动道：“当年我随你爹于万军中厮杀，血流成河都能恣意潇洒。如今不过是当个劳什子的元帅才五年，头发就白了一半！”

“我们顾氏一族，天生俊朗。哪怕的确一门子的武夫，可哪个不比那些王孙公子哥儿们英武倜傥”

“我才三十有五呐，头发便花白了一半。如今便是想取个续弦，都不敢往年轻的挑，生怕别人说我够给人家黄花大闺女当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