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崆峒掌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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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从石梯上缓步走上十来个人，正是原先在山脚下与邓正清对峙的黑衣汉子。当前一人跨着大步上前，抱拳道：“陆大侠，邓兄弟，各位道兄，岳某在此有礼了。”

静明笑道：“岳兄威风不减当年呐！”

岳子峰道：“又怎及得上陆大侠一剑动西北，声威震八方”

静明道：“陆某如今已是残废一个，再也休提，再也休提……”

岳子峰道：“我行走江湖数十载，自然知道邓兄用的乃是铁面判官的独门点穴手法，旁人若非内力深厚，否则万难解开。我当时身体一麻，只能看见眼前人影晃动，却苦于动弹不得。邓兄几个起越，兔起鹘落，我的兄弟们抵挡不过。就在这时，忽然好像有一人在我腰间轻轻一拍，我顿时周身活络，更感觉一股热流猛烈地在周身急蹿，一时竟压制不住，仿佛走火入魔一般。这时我不由自主地向前扑去，双手双脚都不听使唤。耳中好像听到一人在尖声叫喊，眼前看到一条长凳迎面击来，我一挥手，大刀斜劈过去，那长凳便从中断裂。”

邓正清道：“场面混乱，我顾不得细想，只得迎击。与岳兄又斗了数十回合。岳兄的招式与先前一般无二，只是此时出手已毫不容情，招招狠辣，尽是杀机。最后我担心出什么变故，欲待脱身，于是使出一招倒挂金钩，身体向后一倾，右脚上踢，正中岳兄的手腕。接着又与岳兄对了一掌，两人都是向后退了几步。我恰好停在赵兄跟前，便顺势抓住赵兄的胳膊，将他负在背后，向外飞去。这时候从身后传来几声尖啸，接着便感觉身后一阵暖和，不知是什么东西流在我后背上。我一气奔出三里路，这才放下赵兄，却发现他微微泛着白眼，嘴角满是鲜血，原来……”

静明道：“是暗器。方才看见赵兄背后有一处孔洞，想来是被一颗弹丸大小的石块击中后背所致。”

岳子峰道：“岳某明人不说暗话，岳某武艺承自魏大当家。魏大当家又师承洛阳金刀门，自来未在暗器上下过功夫，且不瞒诸位，青云帮的内家功夫更是不值一哂，因此岳某对弹指功夫可说是一窍不通。”

静明道：“当时情景若非岳兄出手，难道还有别人在一旁捣鬼?那人先暗中解开岳兄穴道，又将自身内力猛然注入你体内，那内力与岳兄本身武功并非一路，因此使得岳兄体内真气激荡，才会突然失去自制之力.”

岳子峰连连点头.

邓正清道：“岳兄今日还不肯说，贵派究竟是受何人所托，必要取赵兄性命”

岳子峰忙道：“邓贤弟，方才在山脚下，我便说我是奉魏大哥之命请赵贤弟上山议事，怎会杀他”

邓正清疑道：“难道之前重伤赵兄之人，果真不是岳兄”

岳子峰惊道：“难道是……”接着连连摇头道：“不会，不会是此人！”

静明道：“岳兄所指是谁”

岳子峰喃喃自语道：“……既然托青云帮办事，又怎会暗中捣鬼难道除了我们，还有别人……”

静明奇道：“岳兄此行，原是受人之托”

岳子峰道：“确实如此，不过此人的身份我却不便说出。此人光明磊落，乃魏大哥生死之交，是个响当当的汉子……”说最后一句“响当当的汉子”时言语间有些微迟疑，接着又斩钉截铁地说道：“断不会做这种事！”

邓正清道：“暗器若不是岳兄所发，将此事托付给青云帮的人更不会做这件事。除非有第三人在暗处作怪，此人是敌非友，曾几度出手暗害赵兄，只是不知何以潞州城外的茶寮之事过后，再不见此人踪影”

静明忽道：“邓贤弟，你再将赵兄的身体转一下，我再看一看他背后伤口。”

邓正清依言，将赵襄的身体转了一转，果见身后一个铜钱大小的孔洞，露在外面的肌肤微微泛黑。

静明突然惊道：“果然是他！”

众人一愣，群声叫道：“是谁”

只见静明抬头四望，接着冷冷一笑，说道：“阁下功力深厚，在此躲藏已久，陆某惭愧，到此时才发觉。请现身罢！”

众人四顾望去，见林木当中，唯有鸦雀鸣叫，更无人踪。

静明又笑道：“沈掌门的‘梧桐秋雨叶落时’已练到了六层，相比于令师，自是青出于蓝，只不过……”话说到这里，却戛然而止。

这时候从树梢上突然跃下一个灰影，落在三四丈外。那人背对着众人，看不见他容貌。

静明继续说道：“只不过这武功共有八层，练到沈掌门这种境地，尚且不能做到伤人于无形之中。依我看，练不练也没什么分别。”

那人听完之后，缓缓转过身来。只见那人脸形瘦削，形容枯槁，双目失神，隐隐有几分迷离愁苦之色，仿如胸中藏着极大的愤恨无从发泄。

他缓缓说道：“你又何必激我”声音异常尖锐刺耳。

岳子峰叫道：“就是这个声音！我在酒馆之中突然听到耳中嗡嗡，好像有一人在我脑中说话，就是这个声音！”

那人冷笑道：“魏老头的内家功夫实在差劲得很，若是他调教出来的弟子都像你岳老三这么武功差劲，还不如全死了罢！何必活在世上丢人现眼”

岳子峰及手下帮众勃然大怒，待要上前与他搏命。

静明道：“岳兄且息怒。我有件事要问他。沈掌门，听闻你在崆峒山闭关已有十二年，为何今日重出江湖这位赵兄又和你有何冤仇，你要如此伤他”

那人正是崆峒派掌门沈雁青。道君皇帝在位时崇信道教，崆峒派又是道宗名门，大蒙皇帝赏赐，于是逐渐壮大，数十年来香火鼎盛，可谓是中原武林仅次于少林寺的第二大门派.

沈雁青道：“十二年前，与陆贤弟太行山一战，方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这十二年来，沈某日夜悬想的便是如何克制你的招式。这几年才终于让我想到破解之法，只不过陆贤弟你就……”

话未说完，身体已向前跳出。众人尚反应不及，他已立在静明眼前，右掌平推，直击静明胸口。静明轮椅忽然向后一撤，恰好躲了过去。

静明回头一看，笑道：“小师弟反应好快。”原来静音见那人突施袭击，眼明手快，立刻将静明的轮椅向后一拉，果然躲过了沈雁青这一记突袭。

那沈雁青见一击不成，心中颇为忌惮，想道：“他嘴上说是那小孩儿反应快，恐怕是他自己捣鬼。他虽然双腿残废，内功却仍是不弱。”接着又向前一步，这一次双手弯成了鹰爪状，是要直取静明双眼。

静明见状，抬起双手，按在沈雁青两只手腕上，五指分指五处要穴，克制住了沈雁青的进攻。沈雁青这一招原是虚晃，实际上却暗暗对准静明的肚腹踢出右脚。这一招出得极快，若是得手，众人反应不及之时，静明已然倒毙，即便他有内功护体，却也难免重伤。其余人中，以邓正清、岳子峰武功为高，相比于他沈雁青，自是天差地别了.

却见静明身后突然窜出一人，以精准的手法掷出一物，直击他肚腹处的气海穴。沈雁青所修炼的内功名叫“梧桐秋雨叶落时”，发功之时最忌讳有人碰到他的这处穴道，因此见那东西直击向自己的气海穴，登时顾不得踢腿，慌忙后撤一步，右手接住了那东西。原来是一块小拇指般大小的石头，来势虽快，却毫无力道，显是此人随意掷出，意在干扰他出招。

胸中登时火冒三丈，未及发作，却听一人说道：“你身为崆峒派掌门，竟用这种卑鄙下流的手段暗害我大师哥！”

抬头望去，竟是静明身后的小道士静音。

静音道：“你明知我大师哥手脚不便，还对他出手，已是极不公平。更何况你还，你还……”他陡然见周围这许多人，登时胆怯，一句话竟说不完。

这一变数原本就发生在瞬息之间，许多人都没有意识到，这时听静音说起，才反应过来，原来沈雁青刚才微微抬腿，乃是要暗算静明。意识到这一点，众人都是大怒。清止观的弟子师门情谊极重，顿时火冒三丈，但无非是说一些“真是卑鄙！”“无耻！”之类的话。邓正清性格斯文，此时并不言语，只是满脸怒容。青云帮的帮众，自岳子峰以下，均是草莽之人，这时便随口骂出许多脏话，直骂到了沈雁青的十八代祖宗。

沈雁青见偷袭不成，反被众人羞辱，虽是恼火，却又自种身份，不愿与小孩子一般见识.

静明道：“沈掌门，十二年前你我本是公平决斗。江湖上打斗比武，胜负原是常事。那时候我也不过是险胜你两招，你何以纠结江湖上的宵小之徒绑架我朋友，以此要挟，逼我自断双腿。当时虽不是你亲自出手，但阁下藏在暗处，不是瞧得一清二楚么何以今日犹自怀疑，还要如此试探陆某底细”

沈雁青冷笑道：“陆兄严重了，此事沈某确确毫不知情。当年陆兄初出江湖，贺兰山一连击败大漠十三剑客，小商桥一战夺得关中第一大侠的美名，江湖上谁人不敬，又谁人不妒沈某忝居崆峒掌门之位，论到江湖声望，竟及不上陆兄的一半，真是好生惭愧。”他避开不谈，无异于直承此事正是由自己暗中指使。

静明摇了摇头，闭上了眼睛，缓缓说道：“陆某何以受之……”突然双眼睁开，目光凌厉如闪电，说道：“沈掌门为暗中打伤赵贤弟，莫非是奉了奸贼秦桧的号令”

沈雁青道：“区区一个宰相，焉能请动我堂堂崆峒派掌门人请我办成此事之人，确实大有来头.你们都是将死之人，又何须多问那一日在潞州城外，我原是要杀了姓赵的小子，后来见岳子峰和姓邓的粉面秀才打斗不休，便想戏耍他们一番，于是在他们打斗之时，暗中用弹指手法封住了姓岳的左腿上的悬钟穴，姓岳的立时下肢动弹不得。”

邓正清道：“怪不得那时岳当家摔倒，我还以为是他失足滑倒了。”

沈雁青道：“不过这粉面秀才也当真没用，胜了对方，既不杀他，也不伤他，更不挟持他作人质，危急关头竟还要学什么大侠，装模作样，让老子看了直窝火。”说话间眼神向静明一瞥，神色甚是鄙夷。

静明道：“岳三哥后来突然周身血脉喷张，不受控制地向邓贤弟进攻，想必也是沈掌门的作为罢！”

沈雁青答道：“不错。最后我见姓邓的要脱身，我便偷偷在姓岳的背后一点，在他体内输入几分内力，那几分内力若是缓缓输入，对人有利无害，但若是如我那般输入，势必令对方经脉错乱，神志昏沉。也多亏姓岳的比蟑螂、蚱蜢强上那么一点，最后竟然没有力竭而死。哼哼……后来那姓邓的离开之际，我又暗施偷袭，原是要用暗器击中那姓赵的小子心窝，他必定立时即死，只不过姓邓的突然身形一转，那枚暗器便射歪了，留了他一条小命。他若是一路南回河东老家，我在中间早已杀了他们。我见他一路东来，突然想起那时候陆先生与邓家大小姐……”突然沉默，过了一会儿又说道：“料定他必是要来泰山寻你。因此中途便没有出手害他，反而帮他料理了几个青云帮的狗杂种。”

岳子峰骂道：“你妈的，我就说派出的几个探路的兄弟一个也回不来，原来是被你这贼道害了！老子跟你玩命！”说着便要动手，被邓正清一把拦住。邓正清道：“岳兄且慢动手。”